第一一三二章 凛冽的冬日(六)(2 / 2)
聂心远:“啊……呃……我……那个……”“……”
宁毅看了他一阵笑了起来:“这样吧秦维文虽然记录得有些琐碎但绝大部分问题其实只要仔细思考都已经有了一部分的理论解答。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或者几个核心问题眼下是一直得不到解答的比如等到将来收复整个武朝如何进行边远地区的管控这个问题涉及封建制形成的理由影响深远如果没有一个核心思路来解决它如果没有决定性的改变我们可以说让皇权下县收田收地只是一场野心家、天真无知者的闹剧……甚至于犯罪……”
聂心远用力点了点头待宁毅说到最后又被吓得用力摇头也不知要表达什么。
宁毅顿了顿。
“这样……口说无凭我邀请你去看一样东西看完你也许会想到一些事情你回去收两件衣服待会会有人给你安排。”
眼见对方的紧张宁毅站起来随后还是投以赞许的点头:“你能想到这么多想到这些不是拾人牙慧、人云亦云很不容易也很不简单以后也要多想我们需要很多能想问题、解决问题的同志。”
他手伸过来等待片刻与聂心远握了手。
聂心远如在梦里。
过得不久他便提着一个箱子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了去往乐山方向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半日中途投栈到得第二天他在一处经过了大量华夏军改造的小城镇边抵达了目的地这是距离华夏军乐山军工所不远的一处研究机构所在由于已是中午在安排他吃完午饭后有人将他领到了一处似乎是等候参观的小会客厅这小会客厅中已经有十余人在了聂心远观察一番见这些人有老有少有年轻的书生亦有身上打补丁的老儒其中几个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似乎是关于土改的话题。
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是一名比他年纪稍大的年轻人:“汉州许靖许时尧这位兄台是……”
“聂、聂厚字心远……”聂心远想了想“汉州许家……可是睿公……”
“聂兄说的当是家祖。”这汉州许家乃是跑南货的大行商老太公许睿在西南算是一号人物因此聂心远也知道只听对方低声问道:“不知聂兄因何来此?”
聂心远迟疑片刻:“许、许兄呢……”
“为这土地改革斗胆写了几篇文章呈上去随后便被人安排过来了……我看这次过来的人贫富皆有当不是因为家世被召来恐怕还是因为写了什么东西……”
聂心远便也挠了挠头:“在、在下也是……也是……写了文章……”
那许时尧笑起来:“一看兄台文字功夫必定了得。”
两人随后又聊了几句便有一名戴了眼镜的华夏军实验成员过来大致确认姓名后领着他们从房间里出去在穿过几处院落后他们来到一处山间空地上只见视野远处有河水流过河水边又有好几间带有水车的房屋从那边的一处房屋当中延伸出一根笔直的线来连向这边的一间房屋后壁。
“上头让我们带大家看一场实验先到前头去吧。”待眼镜的实验员领着众人走向水边的那处房子。
只见带着水车的房屋颇大房间里有一个能被水车带动旋转的结构复杂的机械众人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机械内部似乎缠了不少的线众人分辨一下乃是铜线期间似乎又有大块的铁器存在那眼镜实验员扔上去一块铁片当即吸附上去。
“这是磁石。”
众人参观完这边离开房间沿着那长长的线朝另一边走。商贾家出身的许时尧欺近那条长线看几眼:“此物似乎是紫胶。”又要动手去捏被那实验员大声制止了:“此物制取不易不要乱碰!”
许时尧笑道:“此物是紫胶否?”
对方道:“用了紫胶还加了其他东西他的里头是铜线。”
许时尧点了点头随后向聂心远道:“紫胶又名虫胶我家常贩南货故而知晓也不知道他们以紫胶包裹铜线作甚。”
此时众人都还是一头雾水待走近长线这边的房间只见那绳索拉过来后这边只是结构简单的两块铁片。那实验员过来道:“这两边房屋距离是七十八丈待会水轮会扣上机器从那边向这边发来信号……唉这实验弄得还有些简单铜丝、磁石制取不易现在也就是给你们参观看看按照宁先生的想法这边还要有个复原电机的……”
听人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实验员在这边用旗帜发去了信号随后向众人解释。
“水轮勾连上机器机器转动铜丝内便会产生电马上你们就会看到电向这边传来信号。”
“什么东西?”许时尧等人蹙眉询问。
“电。”
“……什么?”
“就是闪电!打雷闪电时的闪电!”
房间里一团乱糟糟的众人各自发出了自己的疑惑但随即他们听的两个铁片上“啪”的响了一声闪烁银光。
随后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开始有节奏的响起来它们只响了颇为短暂的片刻。
“……以铜线传导闪电只要铜线够长百丈千丈闪电皆瞬息可至以闪电发出的长短间隔为号将来即便相隔再远都能传递讯息……此物将来与成都那边的轨道马车搭配连同任意城市即便千里之外传讯也不过须臾……”
戴眼镜的实验员呆呆板板地与众人说着关于实验的事情有的人渐渐能听懂一些有的人仍旧一头雾水闪电?传讯?什么东西……那实验员眼见众人悟性不足随后便又叹了口气从头将原理简单地解释了一番也谈论了一定的问题……
“……打败女真人之后宁先生方才带着我们开始搞这个东西所有的想法和理论都是宁先生一手建立的……坦白说铜丝、磁石还有那虫胶制成的裹皮我们现在也都还在慢慢研究距离宁先生说的流水线大规模生产还有些远但是啊既然这个原型已经做出来了我们觉得吧……”
聂心远渐渐地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在他理解了这件事情的涵义之后他的眼前、耳边一切的东西似乎都渐渐变得遥远起来脑子里在嗡嗡嗡的响他的灵魂似乎抽离出了这具身体在天空中开始俯瞰这片大地封建、大同、家天下、为万世开太平、无数孩童蒙学的呀呀之语似乎都在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随众人离开这边的。时间仍旧是冬天天气阴冷似乎带着成都平原附近独有的灰色他的脚步在人群中向前走某一刻他跪倒在地上反应过来时眼泪在眼眶中倾泻似的流出来……
他的想法、他的迷惑、他这些天跟秦维文提出来的无数问题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令耕者有其田……
孔圣人、无数的圣人、求道者的理想……
打破分封的可能……
天下大同的可能……
在这一刻迈过了一道门槛……
时代的大潮轰然而来如同溶流般拥抱住了他。
那些问题在理论上已经圆起来了。
……
一天以后他回到西鼓村。
又过了一日他坐着马车进入了一如既往喧闹的成都无数的舆论都在围绕着土地改革而争吵。他找了一处客房住下随后带着颤抖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土地改革之我见》。
他的想法依旧稚嫩文笔也算不得精深文墨写到纸上又是一遍一遍地涂改、涂改、再涂改……而过得两日许时尧也来了随后又有更多的人过来……
这些时候无数的大儒仍旧在掷出一篇篇关于土改难成的雄文。
他记起那天宁毅向他伸出的手。
“……以后也要多想……我们需要很多能想问题、解决问题的同志。”
这是时代之中惊起的一朵浪花同一时刻整片天地之中还有无数的浪花在激起、翻腾历史的大潮已凶猛地奔涌开来。